沈西蒙最近十分得意,人活一世,得乐且乐。凭着自己的聪明和弟兄们的义气,这些年刀尖上的日子过得也潇洒自在,每成一笔生意,虽谈不是给弟兄们大秤分金,但大碗喝酒、大口吃肉还能办的到。今天他带着梅子、大黑及另外两个弟兄,又到了金鸡酒店一雅间,来庆祝前些日子的那个小小的胜利。
“梅子姐,我再敬你一杯!”
大黑端起酒杯。
“我…我不行了,你们喝吧!”
显然梅子成了主角。
“喝吧,梅子姐,今天难得大家高兴,这次生意您是头功。来,沈哥,大黑,二狗,我们一起陪梅子干!”
另一男子道。
“干!”
众人举杯。
沈西蒙问低个男子:“二狗,这次货是你发的吧,怎么这么快?”
“我这次就地消化,送西山了。”
二狗道。
“最近风紧,以后把线接远点,别在门前给我惹出事来。咱们的事以后别让贾猫那伙人知道。”
沈西蒙思索了一会儿道。
“是,沈哥!”
二狗答应着。
“沈哥,再喝杯酒吧!我还没好好敬你呢。”
梅子把自己杯子的半杯残酒送到西蒙嘴边,昏昏沉沉地搂着西蒙的脖子撒娇。
在西山村东头农家院外,凌德听完芳芳的诉说心里似乎明白了点什么,这时昨天晚上娜娜的声音又响在耳际:“我‘表舅’南方的朋友想花钱几千元收养一个儿子”想到这里他难免有些心慌,竟不知道要对芳芳说些什么,就明知故问了起来:“自从孩子丢了以后,你就一直没回家,这半个月,每天就这样挨家挨户地找着?”
“我那有心思回家啊,这不今天又找到这里来了,这就是西山三弯吧,大叔,您听说这里谁家最近收养过孩子没有?”
“这个吗…”
凌德思索了一会:“没……我没听说过!”
膨胀着的贪欲使老谋深算的凌德并没有领着芳芳去这家院子寻找小宝。
“这是谁家我们进去问问?”
芳芳看见了这家院门关着农的户,欲向门前走去。
“芳芳,我看就算了吧!我最近一直在这里干活,可从没听说过有这等事?难道大叔还会骗你?再说了,人家院门关着,说明家里有事,咱们和人家又不认识,冒然进去不礼貌吧。”
凌德阻止了芳芳。幸运就这样与芳芳擦肩而过。
风依旧吹着,天色还是那么灰蒙蒙的,凌德的心也灰蒙蒙的,他没有感到内疚,也就不觉得残忍,眼前这个可怜的女人虽值得同情,但对他自己来说只是同情,这种同情能和自己大半年的辛苦比吗?芳芳并不知道凌德在想什么。
“那就算了吧,这家肯定没有。我昨天晚上住在旅店,今天一大早就开始找,从西山西村挨家挨户找到三弯,敲过无数的门,问了无数的人,就是没人知道小宝的下落。大叔,您说我该咋办呢?(呜——呜——芳芳哭了起来)”
“那孩子他爸知道这事吗?”
凌德试探地问道。
“他,他早就死了,现在就我一个人。离了小宝我可怎么活呀!”
凌德想了想:“这样吧,天快黑了你先跟我回去。我那儿地方宽敞,有里外两间,你先在里间住下,然后我们在一起商量找小宝的事。”
凌德是现实的,不现实就不是凌德!他并不想使芳芳痛苦,只是想让她因痛苦而绝望,在绝望后放弃,让流逝的岁月慢慢把悲痛冲淡,把伤口抚平。
“大叔,这样合适吗?”
“怎么不合适,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我在这里开了几年店,也结识了不少朋友,各个道上的都有,必要时请他们来帮帮忙。”
“那可又要麻烦大叔了!”
芳芳开始有点犹豫,但一想起要找小宝,就勉强答应了凌德。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谁让咱们是乡党呢!来坐在车子后面我带你走。”
凌德得意的骑车带着芳芳向市郊上营镇方向驶去。
到市北郊上营镇凌德的油漆店时已是傍晚时分,两间门面的小店内显得十分零乱,货架上摆满了各色油漆,地面上摆放着各种油漆工具,像个作坊似的。凌德的床在货架后面。整个房间弥漫着浓郁的油漆味,还有一种单身男人的汗臭味,它来自凌德的床铺和床铺下面的那堆好久没洗的脏衣服中。
凌德用毛巾擦了擦凳子上的尘土:“来,你先坐着歇歇。”
“这就是您的店?”
“让你见笑了,来先喝点水。”
凌德倒了杯水递给芳芳。看着这积满茶垢的杯子,芳芳感到一阵恶心,她根本没打算喝这杯中之物,不过还是接了过来放在了凳子上。
“不错,像个工厂似的,您有店怎么还出去干活?”
芳芳不解的问。
“咱这个地方农历单日逢集。没集时根本没生意,逢集时我在这接些活,能拿来的在这做,拿不来的就出去做。”
“真不知,您道挺辛苦的!”
“这年头啥钱也不好挣。你看我光顾说话了,你先坐,我买饭去。”
凌德没等芳芳回答就出去走了。
芳芳开始打扫起店内的卫生。等凌德端饭进来时,店内干干净净的,完全变了个样儿,芳芳支好了饭桌。凌德心里暗自得意,看来家庭就是离不开女人。一种欲望突然从灵魂深处泛起,瞬间又被压了下去。
“这里的老马家羊肉泡比咱龙县的还出名,来尝尝吧。”
两人边吃边聊了起来。
“大叔,我看我明天出去再找找吧,顺边去那个服装加工厂看看,若再找不到小宝我就上班去,边干边找吧。”
“那边老板每月给你发多少钱工资?”
“说是六十,实际上是按计件算的,经常没活,一月下来连五十都拿不到,吃、住还得自己掏钱,刚去时小宝让房东带着,每月还得给房东大妈二十块钱。”
“还真难为你了,这样吧,我看小宝一时半会儿不一定能找着,我这儿正想找个帮手,你就在我这干吧。小宝我帮你找。至于工资嘛……”
〔想了想〕“他们给你六十,我给你八十!我包吃包住。”
凌德有的是招。
“这……”
芳芳犹豫了起来。
“这没什么,乡党帮乡党,肥水不流外人田吗。”
吃罢晚饭凌德帮芳芳在里间收拾好床铺让芳芳先休息,说自己还有些事情要办就出去了。
虽然是在一个新的地方,筋疲力尽的芳芳还是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此时凌德正在美容美发店娜娜卧室昏暗的灯光下,搂着娜娜亲嘴。
“别闹了老凌,说正经,你真的捡到一个三岁男孩?”
“那还有假?明天下午就可以给你领来。可你亲戚那边……”
“这是真的,孩子在哪儿儿?”
娜娜迫不及待地问。
“孩子在哪儿儿你别管,以后我会告诉你的。你只管让他们拿钱领人,事成之后少不了你的好处。”
凌德的老道使他在娜娜心目中的地位大幅度提高。娜娜一下子搂住了凌德:“今晚就住在这儿吧,别回去了。”
“今晚不行,我还有事。”
这是凌德这些年来第一次拒绝娜娜的好事,一是因芳芳一个人住在店里,他不大放心。二是想和娜娜保持距离,以免在后面交易小宝的生意中自己收钱时不好意思。三是故意调调娜娜的胃口,让娜娜知道他凌德的份量,以后再不要把他当捎带了。凌德鼓足勇气说完后便匆匆回去了。
第二天凌德骑着自行车独自来到了西山村东头农家院外,看见门依然关着就敲了起来:“开门!开门!”
“谁呀?”
中年女人从里面答道。
“派出所的!快开门!”
凌德高声叫道。
“你有啥事?”
中年男人在里面问道。
“当然有事,快开门!”
中年男人开了门,凌德直接走进屋子。
“您请坐,有啥事?”
中年男人问道。
“把你前几天捡的孩子领出来!”
凌德拿出一副严肃的样子开门见山地道。
“什么孩子,您说笑话吧,这年头在哪儿里还能捡个孩子。”
中年男人强装镇静试探道。
“不是捡来的,那就是骗来的,别藏了快把孩子交出来吧!”
凌德厉声道。
“这位大叔,您肯定是弄错了,我们两口子结婚怎么多年了,一直没有孩子,您还是到别家去看看吧?”
中年女人辩解道。
“别给我演戏了,快把小宝交出来吧?没把握我是不会随便找来的!”
凌德进一步道。
“你……你怎么知道小宝?”
中年男人紧张了起来。
“还是让你媳妇把小宝领出来吧!”
凌德走到里间门口对中年男人道。躲在里间的中年女人只好把小宝从领了出来:“这孩子可是我们花2000元买来的。”
“爷爷!爷爷!”
小宝看见凌德就叫着跑了过来。
“小宝,爷爷接你来了。”
“你刚才不是说你是派出所的吗,怎么现在又成了小宝他爷了?”
中年男人问道。
“这你就不懂了,我是小宝他爷不假,但我也是派出所派来领孩子的!要不,我怎么会知道小宝在你们这儿。”
“你要领走孩子也行,得把2000元给我!”
中年女人这下可急了。
“想要钱是吗,那容易,咱们去派出所。老实告诉你,我找不到小宝就到派出所报了案,正巧你们村有人反映你家收养了个孩子,人家就让我来看看。买卖人口是犯法的,你知道吗?到现在为止派出所还不知道孩子是贩来的,人贩子把孩子贩来,你们买了,知道这叫什么吗?这叫替犯罪分子销赃!知道不?一但沾上了贩卖人口的边,罚款5000元是小,还得帮公安人员抓住人贩子。破不了案你们的责任就没完,谁能证明你们和人贩子不是一伙的!不说了,和你说多了没用,咱们还是到派出所去说吧!”
中年男人听凌德的话里有话,就急忙道:“这位大叔您别听女人家胡说,这孩子确实是捡来的。是您孙子,您领回去就是了,不信你问问小宝昨天我还对他说要帮他找妈妈。”
“那就多谢了!小宝我们走。”
真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凌德稍用心计就轻而易举的从西山领走了小宝。
凌德领着小宝并没有回自己的店而是把小宝交给了娜娜,娜娜立即和“表舅”通了电话,她告诉“表舅”孩子很聪明,最少也值2000元。而且这孩子谁都不认,就认老凌,必须要老凌亲自送过去,她要“表舅”明天就来看货,来时最少要先带1000元过来,剩余的1000元等货送到后设法直接交给老凌。
凌德回到油漆店时芳芳正在店里干活,做好的饭菜饭桌上摆着,芳芳端来洗脸水,让凌德洗了脸。
“大叔,怎么才回来,饭做好了您趁热吃吧。”
“你做的什么饭,这么香?”
“大叔,这几天您为我这事不停地在外边跑着,人也累瘦了我下午买了只鸡给您补补身子。”
“你这是干什么,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不跑谁跑,来,芳芳,我们一起吃。”
凌德心里开始有点内疚。
“您吃吧,我最近上火,晚上不能吃饭。”
“芳芳,我今天去火车站打听小宝的消息,听几个熟人说。前些日子南方有人曾在咱们市上花几千元从人贩子手里买过一个三岁左右的男孩,不知是不是小宝,我特意让他写了地址,想明天就去南方找找。”
凌德编故事的本领无人能及,他明知道这事对不起芳芳,可在金钱的诱惑下不得不按下午和娜娜商量好的办法行事。
“那我去吧!”
这可是个天大的好消息,芳芳终于看到了希望。
“还是我去好,你一个女人家出门不方便。再说这事咱们只是听说还不知是不是小宝,又不知那家人姓名,万一不是小宝,我就顺便买点漆回来,这种大海里捞针的事你去怎么成?”
“真不好意思,又麻烦大叔您了。”
看到凌德为了小宝的事这么热心,芳芳就把自己打工积攒下来的300元钱全部拿了出来: “大叔,我上了几年班,攒下这300元,您拿着路上用。”
“这可使不得!你攒几个钱也不容易,收起来吧,大叔有钱。”
凌德推辞着。
“大叔,这您一定得拿着,孩子没了我要那么多钱干什么。”
芳芳把钱硬塞进了凌德的上衣口袋里。
第二天早晨,凌德在良心和道德的谴责中拿着芳芳给的盘缠来到长途汽车站,这时,娜娜和小宝已经坐在了车上。小宝手里仍攥着妈妈给他织的那只“小手套”“来,小宝吃香蕉。”
娜娜将一个剥开后递给了小宝。
“谢谢阿姨!”
“小宝真乖!哎,小宝你的手腕怎么啦?怎么有块斑痕啊!”
娜娜吃惊地问道。
“那是去年妈妈不在,我不小心把火炉弄翻了让煤块给烧的,妈妈当时都吓哭了。”
“噢,原来是这样。”
“爷爷,咱们什么时候能见到我妈妈?”
小宝看见了上车的凌德就问。
“明天一定成!”
凌德微笑着答道。
“噢,我明天就要见到妈妈了!”
小宝高兴地欢呼着。汽车开始发动了。娜娜动身下车。
“阿姨怎么下车了”小宝不解地问道。
“有爷爷陪着小宝找妈妈,阿姨就不去了。再见了小宝!”
“阿姨,再见! 我明天就要见到妈妈了!”
汽车在南去的盘山公路上平稳的行驶着,把小宝的希望及沿途的荒山、孤树、落叶远远的摔在了身后。凌德走了,从芳芳因心痛而期待的目光中走了;从娜娜被金钱燃起的欲望中走了。
自从凌德走后,芳芳一直打不起精神,好像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在笼罩着她,要不是眼前这点实实在在的希望,她的确活不下去了。今天她又无精打采的站在了柜台前,一位顾客走了进来。
“给我拿一桶漆,要墨绿的3kg的包装,再拿两张粗沙纸,一个小板刷。”
顾客道。
芳芳心不在焉的从柜台上取齐了货:“给,共29。8元”“给,30元,不用找了。”
〔看了看漆〕“这是浅蓝的,我要的是墨绿的!你这几天是怎么了,昨天差点把钱找错,今天又给我把漆拿错了。”
顾客有点不满意了。
“对不起,我给您换。”
顾客摇着头走出了店门。
暮色落下的时候,凌德终于回来了,娜娜店内的阳光已被一片灯光所代替,人和物虽模糊了些,但却神秘了许多。他坐在的沙发上喝完一杯酒后从包里取出一沓人民币点着:“娜娜,这300元你拿着,这是给你的介绍费。”
“哟!发工资了,凌大哥你把人送到哪儿了?”
娜娜接过钱后又问道。其实他早已从“表舅”那里拿了1000元。自以为聪明的凌德还是让娜娜给耍了!
“在那边火车站交的货,你那亲戚和那边的人都没露面,派了个女的按你说的暗号对上后,她给了我1000块钱就把孩子领走了。怪神秘的,像当特务似的。”
凌德得意地说着。
“你就是当了回特务吗?以后就成为老特务了。”
凌德这时已经带着几分醉意:“别逗了娜娜,你说我这人是不是太缺德了?人家芳芳待我不错,我却这样对人家!”
“这不是你的错,孩子是别人从她那里骗走的 ,你卖的不是她的孩子,是西山村那家的。”
凌德端起酒杯又喝了起来:“ 对!是西山村那家的,不是芳芳的 !我他妈的混蛋我……你说我怎么去向芳芳交待!”
凌德眼眶里已经有了泪水,他端起酒杯又喝了起来。
“喝,喝死了你 那芳芳就成别人的了。”
这话是处于关心,还是纵容?或者是包藏着某种罪恶与祸心?又有谁能说的清!
凌德醉了,醉倒在沙发上 ,也醉倒在自己的人生里。不醉他就无法活着,不醉他就会成为疯子!上帝在疯子与醉汉之中为他选择了醉汉!他根本没有清醒的时候。
“芳芳,芳芳!”
内疚的呐喊不是为一个人的名字,是在自责!在发泄!在喊人生的沧桑!凌德一不小心把酒瓶撞翻在地板上,酒瓶叮叮当当的响声像芳芳那银铃般的笑声。他在发了一阵呆之后想把酒瓶捡起来,还回去。可已经来不及了,酒瓶破碎了,芳芳的笑声也跟着碎了,远了。他奋力追着那笑声,到头来捡到的却是一个梦,梦里什么都有,他拿了一块放在嘴里,无滋无味地嚼着。
无声的夜里,生命咬住了冬季人在放纵中生动忘却了心灵的谴责良知再一次迷失,悲哀一刀一刀刻进灵魂里迷醉盖过了叹息留下了一夜的悔芳芳根本不知道凌德已经从南方回来了,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弄不清现在是什么时间,心中只有对黎明的期待,可夜却在无限的延伸着。等待是熬人的、是幸福的,可有时也是一种无奈,因为等待幸福并不等于幸福的等待!她索性坐了起来,看了看窗外被夜染成的黑色,目光又落在放在床头上的那只小宝的“小手套”上,她紧紧地攥着那只“小手套”自言自语了起来:“小宝,算时间妈妈明天就能见到你了,你不是最爱吃葱花饼吗,妈妈上午做的不够现在再给你做点,保证你明天一回来就能吃得到。”
芳芳下床走进了厨房,洗手、和面打起葱花饼来。
孟村长的第三十八个情妇第0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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